第二章 - 曖昧
- 自我揭露，把對方納入自我
"愛是深深的喜歡，喜歡則是淺淺的愛。"
- Ribin Zick, 1970, 1974
「唏，Lock，那個在咖啡店的女生跟我做了Facebook好友啦！」
「你還真的加了！臉皮還真的有夠厚。」
「人所共知的事就不用提了，重點是我現在要做什麼好呀？你經驗豐富，教我兩招吧！I am so nervous right now。」
Lock是我最好的朋友，自小生活無憂，家住半山。雖然他整天自嘲讀書不成人生苦悶，但在男女交際上已是公認的專家。而且為人不錯，所以也聊得開，就是嘴有點賤。
「先跟我說說你的女神是長什麼樣子的我再想想吧。」
「我在她Facebook抓了一張大頭照下來，轉給你看看。」
「噢，她跟你一樣造型都跑在潮流尖端的前頭，真虧你能找到。」
「尖端，前頭。那不是一樣的嗎？」
「潮流是大家能夠接受的品位，潮流的尖端是能夠在今季天橋模特兒身上見到的服飾，而潮流尖端的前頭大概就只能夠在你身上找到。噢不，現在多了一個。所以她是什麼背景的呀？我挺好奇要怎樣才可以培養出你們這種奇葩。」
「別說教了潮流教父，一直跟我嘮叨品位態度。這就是我呀，我承認我是有點怪就是啦，亦不否認是這個原因我覺得跟她還蠻配的。話說回來我還沒有開始跟她聊天，不過見到有一個Mutual friend。而且看個人資料她好像有一個網上個人brand，都是一些碎花玫瑰之類的衣料服裝。」
「只有一個共同朋友呀，而且看起來沒有共同興趣話題。先不苦惱要怎樣追到手，你肯定真的被你追到以後能夠好好過嗎？」
「我相信我能夠好好跟她相處，你也不是知道看得上我的女生已經不多，我看對眼的就更少，再不試試看我就可以專心儲錢開一家和尚寺自己過了。」
「好啦好啦。幫你就是啦，就你現在的情況還挺麻煩，兩眼一抹黑，沒資料通通都不用談。你先問一下你們那個唯一的共同朋友，先多了解她是什麼人，然後你要學一下欲擒故縱的技巧，神秘感是你的優勢，了解你的人大概都不可能對怪人有興趣，一開始你就遲回覆，少回應。她秒回你，你就比她遲兩秒回覆，她現在隔了一天才加你好友吧，你就隔兩天才跟她說句Hi，就準沒錯。」
「這麼麻煩哦！那難道她約我隔天去逛街我還要推遲一天嗎？」
「沒錯！」
「天吶，為什麼我覺得你是單純的嘲笑我，那不可能成功吧！」
「不信拉倒。」
沒想到Lock一句都沒有說錯，我最後真的靠這花招把到她。而且Lock更沒說錯的是，我跟她真的活在兩個世界，追到她已經是上天創造的一個奇蹟，要相處的確比想像中的要難很多。
「Rosanna，怎麼那個鯊魚男加了好友之後一句話都不說呢？都已經過了兩天啦，真的要追我的嗎？」
「我都跟你說了好幾遍那種花花公子你就不要加他好友，肯定沒安好心。你看現在你是怎麼了，明明之前幾個要追你，你都沒有這樣子過。」
「嗯。我也沒有要被追啦，就好奇他怎樣找到我，多交個朋友也沒差。」
「大笨蛋，你這話騙誰？」
「雖然你真的好笨，但我沒有騙你啦。」
「哼，更笨都肯定沒你現在這麼笨。竹門對竹門，學歷工作興趣都差這樣遠，發展不了的呀。」
「唉。再說吧，我去吃飯了。」
放下話筒，坐在衣車前想要再做幾個布袋，但心思都被佔據著。嘆了口氣把衣車蓋起來，到廚房泡了杯茶就轉到電腦前打開facebook，手指在鍵盤上敲，一張張的翻看著鯊魚男那四千多張的照片。
「照片真多，都沒有要private的嗎？」
憑著照片我好像能夠看到他的過去，看來也是一個愛帶著相機到處走的人。
有看到跳舞的生活，跟朋友瘋狂胡鬧，甚至和女生的親密合照。
突然電腦右下角的對話視窗自己跳了出來，看來那個男生終於要打開話題了吧。
「Hi」
我要回點什麼嗎？還是等等，女生總不能太主動。
我看著時鐘，整整十五分鐘過去，他都沒有再說些什麼，最後還下線了。
天呀，隔了整整兩天你的開場白就只有一句Hi？還真有你的。
我輕敲鍵盤回了同樣的Hi，哼，就看你要怎麼接下去。
我拿著茶杯，看著時間一直過去，十點，十一點。
依然沒有看到他再上線，心想明天還是假期，你犯不著這麼早睡吧。
唉，也可能他真的找不到話題，我之前給了這樣一個大檸檬他吃，好吧，今天我就大發慈悲先打開話題讓你接啦。
嗯，應該說些什麼呢？太直接不是我這種矜持的女生會做的，婉轉點好了。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我的名字也沒有很特別呀。」
我發了訊息過去以後看到的只有小小的Seen，卻沒有再見到他上線。
大鐘敲響了沉悶的一下，已經十二點了。
蓋上了筆電，躺在床上，但睡意卻已經被人帶走，手不由自主的按亮手機Lock Screen，看住那頁空白的News Feed。
一直重複著，開機關機，開機關機，最後不知不覺的睡著。
深夜時份，放著Jazz Guitar的音樂，手邊拿著杯英式紅茶對著電腦發呆。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我的名字也沒有很特別呀。」
那是在質問我怎麼不知好歹的硬要找到她，是嚇怕她了嗎？那就是她會接受Friend Request的原因嗎？
糟了，要怎麼回好呢？
慌張煩惱了一整晚都沒苦無良策，也不敢上線怕讓她覺得我故意不回她。
喝著紅茶望著月光，直到杯空月落都沒敢再上線，最後就伏在書桌睡到天亮。太陽鄙視的把我烤得屁股熱熱的，彷彿嘮叨著我的不解風情，冷落佳人。
翻轉手腕看看手錶，糟了，都快下午一點了。腦袋嗡一聲馬上驚醒，讓我從書桌上彈起來，連把茶杯掃翻都顧不上，匆忙的打開電腦，深怕自己錯過了她的短訊。
但發現原來在質問以後就沒有其他了。
「Lock，你看這該怎麼辦，我都沒主心骨了，你幫我出點主意吧！」
「哼。你做得比我教你還要狠哦，整整一個晚上都不理人。」
「沒有啦！我是怕回錯就嗝屁了。」
「嗯，那你說實話就好了。一開始就撒謊穿了就馬上死翹翹，你這種笨蛋還是當個誠實好孩子比較好。」
「這樣不會被當成痴漢打槍嗎？總感覺直接說有點變態。」
「會呀，但反正你真的是個小變態，早點讓她知道真相比較好。」
看著他掩面偷笑的嘴臉我只能報以無奈的苦笑，我不清楚他是說笑還是認真，反正最後我真的跟她說了我是偷看到她的名牌然後回去上網搜尋。
她有沒有把我當瘋子我就不得而知，唯一感覺的是她對這好像視之平常。
「你是真的叫Rose嗎？」
「不然你覺得應該叫Mary，Ann之類嗎？」
「我意思是因為你非常非常喜歡玫瑰囉？」
「是呀，特別是紅玫瑰，收到都會覺得很浪漫。」
「情人節快到，你應該會收到很多吧。」
「我也想呀，康乃韾就有收過，可能玫瑰太貴。」
「有沒有這麼慘呀，那到時候有機會碰面就送你一支吧。」
「這樣算是要約我嗎？我媽說網絡交友靠不住哦，而且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加我好友。」
「為什麼呀。就想把妹呀，我猜應該有不少男生有問你要電話吧？」
「有呀，但沒有人會才見兩次面就要吧，而且你這答案也太乾脆啦。」
「哈哈，其實是因為看你那頂銀白髮很酷，感覺你像那種很有個性，會handmade的設計師吧。覺得你很特別就想跟你做個朋友。」
「也比不上你髮型吧，你家裡有這麼缺掃把用嗎？」
那晚也忘了是誰先說要睡了，唯一記得的是那輪皎月比我倆先躲回被窩去了，然後第二早上班跟睡魔拼了一整天但嘴角保持上翹，目光呆滯，神情恍惚，大概那樣子跟癮君子一般無二。
沒過幾天，我跟他這個臉書網友關係在不知不覺間就被他用facebook什麼網絡不順的藉口就被騙去電話號碼變左whatsapp好友了。
推開鎖屏依然沒見到他的回覆，但whatsapp卻顯示他才剛下線。
可能Rosanna說得對，我又遇到那種經驗老到的玩家了。
他總好像保持著若即若離，偶爾曖昧得快要穿之前就把話題轉走，無可否認他的話題，他的關心沒錯讓我覺得舒服，但同時我又怕再掉入那種深淵。
我沒辦法忘記曾經做盡所有依然填不滿對方孤寂黑洞的那種脫力感，抽乾正能量再被灌滿一身頹廢慵懶，實在不想再試了。
「Rosanna，要到情人節了，我倆要不要一齊去看套愛情片應節呀？」
「對不起呀，今年有約了，要不前後哪天都OK呀！」
「嗚嗚，連Rosanna都扔下我一個加入情侶大軍了。」
「是你自己挑三擇四吧，明明這麼多選擇不要，就挑了一個窩囊空心倌。」
「我沒有說要選他做男朋友啦，就現在算聊得來而已。我現在還在等一個超級大帥哥空降到我面前哦。」
「怎麼啦，難不成他沒約你情人節要出去嗎？講得這麼酸。」
「明明就不是那種關係怎麼會約在情人節呢。」
「昨天不是又有一個跟你要電話嗎？那個看起來還不錯呀。」
「那個油頭粉臉面虛氣黃，肯定把蘭桂芳當家住才會化那種特技化妝。還有他那雙電眼把我的午飯都快迫出來，還讓我把杯子都摔了。」
「明明是你自己洗盤子一直玩把地板都給淹了才會摔倒吧。」
「你也有玩好不好。」
「是哦，但不知道誰笨得把自己膝蓋摔成慘黑色呢，笨蛋看跌打了沒？」
「小case啦就不用花錢去看，搽了藥膏好點啦。」
「快去快去，不然不理你哦。」
「又恐嚇我，去就去呀。現在就出門行了吧。」
「乖啦。那待會再聊。」
說起我那對黑如胎痣的膝蓋，還記得那天摔慘了跟鯊魚頭說起，想不到他竟然第二天過來Starbucks偷偷塞一支去瘀特效藥膏到我工作服的口袋裡去，然後在我耳邊輕輕的說知道我肯定不會去看醫生就送我這支可以舒緩一下。
之前他還跟我說過我像那種有自家品牌的artist，怎樣會這麼巧他會這麼了解我，而且之後講起價值觀，夢想之類的時候我倆又非常投契，總有聊不完的話題。
但到底會不會好像Rosanna所說的只是因為他也是那種經驗豐富的玩家所以才會總勾起我的興趣呢？
好討厭情人節這張催命符呀，壓到我無法靜下來思考。
「Lock，真的不要約她在情人節碰面嗎？」
「你這幾天一直照我教的做，她現在不是跟著我的劇本走嗎？」
「的確是，真佩服你這鬼才在這方面的確很瘋狂。」
「哼，不是我叫你找你們唯一的那個mutual friend問到她是當designer的肯定沒這麼容易得手。」
「可能吧。」
「好險你這人興趣還蠻多她應該會覺得你跟她好配，而且上次叫你送她藥膏，現在她肯定跑不掉你掌心。」
「希望吧。所以真的不要約她嗎？」
「不用啦，如果她給約了你也不用再追了。」
「好啦好啦。」
「安心。現在比較要苦惱晚飯要吃點什麽，我媽請客包了一桌，你要過來一起吃嗎？」
「不用了，你媽太會聊了，上次差點連我家族譜都給查了，而且我今晚有約了，下次吧。」
「那再聊吧，我要出門了。」
雖然之後依著Lock的劇本一直走，順利得不可思議，更順利得令我擔心最後真的能夠和她開始的那個我還是否這個我。
但走到這刻無容置疑我渴望擁有她的心已經超越了自我肯定的需要，甚至如果撒旦走來要交易我的靈魂我都會考慮，因為一路走來發現要找到一個相似相知的伴侶是多麽的困難。或者換個說法其實這個交易已經開始了，在角力中為了得到對方，某程度上我已放棄了自己，而我為了得到她亦甘心地演活了劇本下的Rico。
於是我最後在情人節一齊看電影的是一個患有脊髓小腦萎縮症的女孩，亦即日劇＜一公升的眼淚＞女主角患有的不治之症。本來是因為自己在遵照Lock的指示才在這個節日找件相對有意義的事去做一下。
「哥哥，那邊好美呀，帶我過去，帶我過去。」
她手指遙遙指著商場每年情人節都會在大堂置放的一棵大桃花，興奮的對著我笑。我推著輪椅走到了樹下，雖然那只是例行設置的假桃花樹，但抬頭仰望彷彿見到寂寥的詩句細碎飄落。
「我好想教會那個哥哥呀。」
「那就打給他呀。」
「但他不會喜歡我的。」
「傻妹，至少跟他說句情人節快樂，他一定會很開心的。」
我拿起電話要幫她撥號的時候卻發現常用聯絡人的第一個名字是Ro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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